初見愛麗塔時她七歲,當時一群女人約在保齡球館打球,人人手上都是一枚私人用八磅球,穿自己帶來的的硬底球鞋,只有我空手到!我又不肯換穿球場的公用球鞋,只好與球道無緣了。
愛麗塔是其中一位友人帶來的女兒,瑟縮地依偎在計分台的椅背後面,我轉身彎腰低頭側轉臉看她,她卻面無表情。我對她眨眨眼,伸出手引逗她,愛麗塔嫣然一笑!天啊,竟是天生的小美女一枚啊。
我牽著她的小手去保齡球館的大廳打電動遊戲,遊戲機台高大,拿隻小凳子給她墊腳,我不斷地投頭代幣給她續命,主角打死一次馬上復活,樂的愛麗塔尖叫連連!從此我與愛麗塔成了莫逆之交,她每每看見我去她家,總是尖叫著跳到我身上抱著我親臉頰,什麼話都對我說。
愛麗塔越來越大了,她有兩位姊姊課業都很優秀,又比她年長很多,愛麗塔的媽媽是個文學女人,宛如現代版的林黛玉,纖細優雅、多愁多思加上感情豐富,一葉知秋,她嘆息一聲,收起落葉夾入書本裡;花謝了!她剪下來做成乾燥花放入籐籃中也有一番感慨,可是她也和林黛玉一樣,怨怒起來說話刻薄極了。
愛麗塔九歲以後才回來與母親同住,姊姊們都到東部上大學去了,她沒人照顧,只好來依靠母親。母女同住不時大戰!每次都要打電話叫我去當公親,我從沒有生養過小孩,但是愛麗塔願意聽我的話,文學女人林黛玉一樣的母親也有了發洩怒氣的訴說對象,漸漸的我才知道,愛麗塔幼兒時期一直住在保姆家的櫥櫃裡,命運竟然與哈利波特一樣!上小學以後才與姊姊們同住。
愛麗塔只有在姊姊們回來的時侯變得乖巧,兩位姊姊都是大美人,更是成績優秀的大學生,大姊同時修雙學位,二姊還是女子大學聯盟的會長,愛麗塔在校的課業不行,只能安靜一旁傾聽。
愛麗塔十二歲那一年,高中生流行在沙漠開Party,我也時有耳聞卻不曾見過。有一日我從她家出來,開車要回家的路上,看見不久前才說要去同學家做功課與我道別的愛麗塔和幾個高年級的女孩在一起,一群小女生坐在路邊打鬧,像一群小麻雀,我一轉頭!看見愛麗塔和同伴們的臉都很詭異,她們竟然都畫著一張萬聖節的鬼臉!雪白白的小臉上有墨黑的眉眼和嘴唇,我立刻在路邊停車,悄悄的注視對街的動靜。
只見愛麗塔一轉身將身上的T恤脫掉,裡面穿了一件肚兜一樣的彩色絲巾,背部幾乎全裸,下身還是小短褲,她將衣服往背包一塞,順手撈出一盒髮蠟,將平時蓋頭蓋臉的短髮全部往後梳,頓時變成一個冶豔的小女人!
兩輛舊款的敞篷車呼嘯而來!將一群萬聖節女孩帶上車,又呼嘯而去,方向正好與我一致,我立刻啟動引擎追上前去,一路上了10號高速公路往北奔馳,兩部敞篷車經過605號公路,我繼續尾隨追趕,一直追過了七個出口,跟著對方下了高速公路,幾個轉彎,我卻迷路了!只好掉頭回家去。
我打電話給林黛玉媽媽,告訴她我所看見的事情,林黛玉媽媽在電話那一頭痛哭,說要聯絡其他人的母親詢問,要我等她回電。
秋天的下午太陽依舊炎熱卻讓人無汗,平坦的公路遠方有水影晃蕩,是海市蜃樓景象一樣的熱浪倒影,幾個女人開車要去找孩子,人人都怕跟丟了,開車開的很小心。就在我迷路的地方換人當前導車,繼續看著地圖尋找可能的地方,這些媽媽們都認為應該到住宅區去找孩子。
就在此時,四輛警車無聲的飛掠過我們的車陣!接著又有七八輛轎車呼嘯尾隨在後,一群女人立刻跟上,心裡都想一樣的事!找到孩子了。
黃沙滾滾的沙漠邊緣,10號公路的左側道旁的遠處有彩色煙塵紛飛!妖霧瀰漫中好幾百輛各式車輛團團圈起,行李廂都開著,內裡的音響喇叭放送噪音一樣的搖滾樂,震天價響!還有人用大聲公說話,當我們這群女人靠近一看!人群中有吧檯區和DJ區,一大堆少年人聚集舞動翻滾,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小孩,幾千人的沙漠Party正在熱場!
也不知那些警察從哪裡來的?二十幾輛公路警察的警車將這群人團團包圍,連直升機都來了!他們就這樣被甕中捉鱉了,公路旁一長溜的轎車筆直排列,到場的一群家長們領回自己的小孩!
愛麗塔被找到了!萬聖節鬼臉妝花了,小臉上黑灰一片,林黛玉媽媽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警察馬上過來干涉,我一把將她抱入懷中,帶上車,直奔回家。
洗淨臉的愛麗塔是絕色小美女,她安靜地縮著身體躲進沙發裡抱小狗,小狗舔她的臉,她淺笑起來真是美艷無方。她才十二歲就這樣美的恍惚,美的叫人心疼。
林黛玉媽媽來了,一進門就罵她下賤、不知廉恥…!愛麗塔不甘示弱反唇相譏,母女大戰,火辣辣的在我面前上演,小狗都嚇跑了。
林黛玉罵愛麗塔迫不及待的要找男人,愛麗塔罵母親不要臉,到處和男人睡覺…!母女倆互罵沒有男人會死一樣!十二歲VS四十五歲!
這真不知從何說起了?愛麗塔的母親很有男人緣,老去的美女如同乾燥花一樣,是一種失去活力的病態美,更有凋零後的孤傲,她也不時對我說起她的戀愛故事,還有新戀情,以及各種追逐她的男人們…。
愛麗塔是她的意外,從懷孕到出生都是自己決定,當時她的老公已經遺棄她了,跑去與初戀女友母女同居,同一時間也遺棄了三個女兒。若非長女堅強又聰明,找爺爺奶奶出面協調,以她的能力在美國根本養不起三個女兒和自己。
愛麗塔一歲起就託付給保姆帶,兩個姊姊與爺爺奶奶同住,照顧逐漸老去又癱瘓的老人!直到祖父母死後才將小妹妹接來一起住。愛麗塔自襁褓起就被家人到處丟包,好不容易長大了來與母親同住一起,卻要忍受母親不同階段的男人!
愛麗塔罵的實在難聽,林黛玉嗚嗚啜泣哭自己命苦,想要訴諸感性辯解,話說的太文雅女兒根本聽不懂,可是說成白話還真的是自己犯賤,一天都不能沒有男人!
最後母女還是一起回家去了,反目成仇的母女水火不容,若非愛麗塔還未成年不會開車,恐怕她早就離家出走了。
是愛麗塔的姊姊們回來拯救了她!那一日是大姊的男朋友詹姆士一路追著她回家,就在她母親的家裡,大姊毫不留情,對著突如其來的詹姆士說掰掰!一席話說的讓在場的女人都拍案叫絕,連我在內都驚嘆不止!
…人長的美不是美,心要更美才是美,只有美好才配得上美好,佔有和慾望不會使人變美,只會變醜…,你帶著一支牙刷就想入住我家?你走吧,牙刷我有,我還有牙膏…。
…你不肯回去我也不能留你,我家裡都是女人最需要安全…不需要男人…。
林黛玉媽媽不忍,表示願意收留那個帥氣的男生一晚,他可以睡客廳,況且今日天快黑了…,當場就被大女兒駁回。
大女兒說了:出門在外,就要面對各種可能,尤其是男人,應該想到後果,如果天黑了就害怕,這不是男人該有的表現…。
母親問大女兒是否愛這個男人?大女兒轉過頭向著詹姆士平和的說:我不愛妳,早就對你說過好幾次了,我們只是同學、朋友,別人認為我們兩人很像那是別人說的,我一點也不覺得,還有,人長得像,一定就是戀人嗎?
媽咪,請你別再說要留他住一晚,這個人會真的留下來不走,我會很害怕,連學校都不敢回去了,你希望我休學嗎?
愛麗塔的母親欲言又止,還想遊說大女兒讓詹姆士留下來,可是愛麗塔卻一躍而起,打開大門做出一個請出去的動作!詹姆士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一陣沉默,愛麗塔的大姊對著兩個妹妹和母親說了:
我很希望得到愛情,但是絕不能被強迫,一點委屈也不行,我也希望媽媽能得到真愛,有人能真心愛你照顧你,而不是依賴你的照顧,愛情是平等對待不是避風港,媽咪你人好卻迷糊…。
愛麗塔與你住在一起,請別讓她覺得害怕,愛麗塔將來要上大學,學費我和老二會一起負擔,爺爺留下一些錢給我們,我能安排,愛麗塔別急著交男朋友,再過幾年你就自由了。
一年後,愛麗塔還是被姊姊們接走了!飛到東岸的城市居住,與姊姊們一起求學一起生活,過著清苦的日子,每次打電話給我總是開心的說著自己的見聞和感謝,每一年寄卡片給我,直到我離開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