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地表上史上最強、最胖的颱風侵台,強大的風力吹到我家後山的山拗,小樹林開始跳舞,木葉亂飛,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家中兩隻少年貓都處於警戒狀態,躬身匍匐、到處找地方躲藏。
趁著風大雨大,將前後陽台都清洗一次,連同房間的家具一起挪動,刷洗木地板、打蠟,打包舊書,請小孩將房間裡不要用的書籍、舊文件和舊考卷全部打包收起,來日開學就有了新氣象,也當是休假日體力勞動,半日下來,家人都累了。
半夜裡風雨加劇,狂風呼嘯吼叫,幸好門窗勇健,一點也沒被狂風撼動,人還能安睡,只是貓兒害怕到處亂竄,清晨四點即起陪伴貓兒,窗外鉛雲湧動飛舞,木葉狂掃,陣陣雨點敲窗,天大亮以後,勞累全都湧上,只有男主人還很勇健,接著挪動客廳裡的家具,我只剩操刀煮飯菜的氣力,小孩醒來就抱著筆電奮戰,兩隻貓卻都躲了起來,家具一陣大搬風後,牠倆不習慣,尤其是那隻烏雲蓋雪的浩呆公貓,一臉憂愁。
下午過後風雨稍歇,一家人都在客廳,小孩掛耳機看螢幕,右手捉著手滑鼠、左手按鍵盤,忙碌極了,男主人躺在沙發上滑平板。
颱風天,無線網路4G變3G,平板電腦變得很慢很慢,他隨手一甩,不看了,反正眼睛也看不清,又要等龜速的網頁開啟,他不耐煩,隨手抄起地板上的樂譜翻讀,我則撈起一本黃曆翻看。
他笑我連這種書都讀,我說紀曉嵐也讀黃曆,還過目不忘,才贏了無書不讀的好名聲,我怎能不讀?只是你的樂譜我讀不來,可惜了。
鋼琴放在書房不在家,那是他的大玩具,此時窗門外狂風怒吼,他也是百無聊賴,居然想教我看樂譜!他說,看著音符腦子裡還真的有音樂,學習音樂的最高境界就是眼睛聽、耳朵看,他也只能眼睛聽,到底不是天才,不能耳朵看!
就算沒樂器在家,他看著樂譜也能在腦子裡聽見音樂,用眼睛聽見樂句的訣竅並不在讀懂樂譜上的符號,必須自己以經熟練的演奏過才行,這太難了!我是手指短又力弱,不能學習鍵盤樂器。
他還說,看著巴赫的樂譜,真的能讓腦子寧靜,巴赫的音樂太巧妙了,有一種魔力,能讓腦子專注的魔力,各部聲線纏繞追逐,互相唱和,對應纏繞、忽遠忽近,彈奏時不必特意加強大小聲或是強力、重力,只要一路彈下去,樂句自有強弱和張力。
我也喜歡巴赫的音樂,說不上為何喜歡?只覺得每一首曲子都有色彩,或線性追逐,或塊狀前後堆疊,或點狀突出或星星飛揚、水珠散落盪起漣漪。能讓思緒清明,能讓家裡的氣氛安穩,不會使人心跌宕起伏,真的是不興波瀾、光陰如水。
可是現在外面刮颱風,屋內只有一家三口和兩隻貓咪,巴赫是聽不了了,卻讓我想起蕭邦練習曲第25號(Chopin Etude op.25)「冬風」,這個曲子,若能現在彈奏一定很合宜,他一躍而起,找出光碟片播放,家裡的音響很少用,一對喇叭還是40年前的傳統喇叭。
他說了,學音樂的人若不會彈奏巴赫太可惜了,連蕭邦的練習曲都難學會。這一曲冬風的主旋律在左手,右手箕張滾動手腕,用手指的靈活彈性來和弦,那一堆音符才能記住,可惜!他不是演奏家,樂譜根本背不起來,每每要看譜彈奏,果然是音樂在家。
蕭邦的練習曲每一首都不長,他說是專門拿來練習手指靈活的竅門,有專門練右手、左手,或是中指無名指和小指,難得的是曲曲都那麼優美,聽說能一次完全演奏完畢的音樂家很稀有,每一曲都有自性和情緒,若要一次演奏完畢,演奏者的情緒轉折很難瞬息轉換,十指連心啊!